道光二十年，杨露禅的“北漂”生活……

作者：李通国发布时间：2021-04-06 20:51

道光二十年，阳历1840年。大清帝国已204岁了，勤勉的道光皇帝虽说只有48岁，却已经没有开拓之心，只想着保全大清基业，得过且过了。
 
然而上天偏偏要同他过不去，外夷的炮声搅乱了他的梦境。或许是上天对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的一个提醒，不过，从他的所作所为看，他一定没这样想。
 
这本是个不寻常的年份，硬生生地让大清国把它过成了平凡的岁月。
 
 
一 1840，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1840年6月，英国舰船40余艘及士兵4000人的机动舰队，在海军少将乔治·懿律、驻华商务监督义律率领下，从印度出发陆续抵达广东珠江口外，封锁海口。
 
中英之间外交无法解决的事情，终于以战争的方式交谈了。
 
战争打到1842年，清政府被迫与英国政府议约。8月29日，中国清政府全部接受了英国提出的议和条款，正式签订中英《南京条约》。
 
“鸦片战争以中国失败并赔款割地告终。中英双方签订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历史教科书这样写道。这只是今天人们的看法，那个时代的官员可不这样想。
 
大名鼎鼎的大清重臣曾国潘此时29岁，还在北京西山脚下修身治学，他给自己安排了一张从早到晚的功课表：
 
每日早起，习寸大字一百，又作应酬字少许；
 
辰时，温经书，有所知，则载《茶余偶谈》；
 
日中，读史，亦载《茶余偶谈》；
 
酉时至亥时，读集，载《茶余偶谈》；
 
或有所作诗文，则灯后，不读书，但作文可耳。
 
曾国潘居住在圆明园南面的挂甲屯，距离皇上的禁园不过百步之遥，俨然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战争结束后曾国藩轻描淡写道：“英夷滋扰以来，皆汉奸助之为虐。此辈食毛践土，丧尽天良，不知何日罪恶贯盈，始得聚而牵灭！”【1】字里行间都是愤概和鄙视。历史上匈奴，契丹，蒙古等边夷对中原的滋扰，那种横夺与暴虐，张扬与跋扈，今天的英夷也如此。
 
曾国藩思想里为此懊恼，但没有警醒。
 
他甚至还认为英夷尚未开化，只不过是乘几艘兵船颠簸而来滋扰中国罢了，即便是后来被迫在南京与之签约，亦不过是定“抚局”：“英夷在江南，抚局已定。盖金陵为南北咽喉，逆夷既已扼吭要据要害，不得不权为和戎之策，以安民而息兵。” “然此次议抚，实出于不得已。但使夷人从此永不犯边，四海晏然安堵，则以大事小，乐天之道，孰不以为上策哉！”【1】
 
后人深深为之耻辱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此时此刻，如同一枚小小的石子，投向平静的湖面，它激起的涟漪，打破了湖面已久的宁静，一晃，一切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一场意外的战争，搅动不了中国大地慵懒的平静。
 
这对国家的未来，不是幸事，对个人的发展却不一定。
 
在“平夷”与“抚夷”声中，未来的太极拳大师们相继登场了。
 
二 直隶武汝清中进士
 
边境战火如火如荼的道光二十年，科举考试照常进行，直隶省武汝清考中庚子科第三甲进士。朝考后，成绩优异的武汝清与一甲三人一起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三年任期满后派遣到大清国刑部任职。
 
刑部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司法部，武汝清成了一名京官。
 
当然在京城做官的实在是够多，大清国掌管国家行政的部有8个，每个部又有多少个司，司下又有多少个科，科下面又有多少个科员。加上中央首辅机构，驻京衙门等等，在京城的官员真真是摩肩擦踵。
 
武汝清还是小小的七品京官，来自地方富裕大家族的他和他在京城建立的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有足够的实力在京立足。
 
站稳脚跟的的他，没有忘记提携他的好友杨露禅来京发展。
 
武汝清是直隶省永年人，与太极拳大师杨露禅是同乡，也是挚友，出生于1804年比杨露禅小五岁。他文才很好颇有科举考试的天赋，清道光五年（1825年），21岁时即考中举人。天赋与勤奋，注定他要成为一个地方的人物。
 
在京的武汝清设法帮衬杨露禅也是有缘由的。
 
武汝清有一个最大业余爱好就是练武，那是真正的喜爱。少年时，与杨露禅在永年“太和堂”是一起练拳，杨露禅从陈家沟学成归来后就追随杨露禅练习当时还称为“绵拳”的功夫。共同的爱好在这种朝夕相处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武汝清出人头地了，得到机会就推荐杨露禅来京发展。
 
三 杨露禅“北漂”
 
京西大户天义顺酱园张家需要一个护院的时候，武汝清首先想到在家乡教拳为生的杨露禅。
 
武汝清的推荐，杨露禅带着从偏僻的小村练就的一身功夫走进了大清第一大都市——北京城。
 
武汝清的推荐多么重要，因为1840年代的京城，并不是轻易逗留的地方。
 
直到清光绪年间，中国的城市化率已经不到8%，仅为两宋鼎盛时期的1/3。与此相伴的，就是统治者对城市流动人口的严格控制，清代初年，北京城内居住的是八旗人口，约32万，外城居住汉民，约14万。按照当时的规定，汉族官员都要寓居于南城之外，即今天的北京城南宣武门外一带，免职或退休之后，都要限期离京。不论在任时官们多高、地位多重要，依然要“严催起程”，不得逗留京师。对一些年老有功的大臣，皇帝的恩典是派专人护送他们回家。而对工商业者以及流民，政府一直努力清查户口，资送回籍。
 
清代中期以后，涌入城市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政府才被迫改变限制的办法，开始允许外地人在北京自谋生路。在放开的同时，清廷也在没法努力“纯洁”外来人口。当时的规定是，租住民房的客民，必须有切实可靠的保人；在客栈公寓、寺庙阉堂租住的人，也要编制保甲，记录籍贯，出租房屋者必须写保证书，保证不容留坏人。各级官员都有权审查“面生可疑”者，并且“严加盘诘”。
 
有了官员的举荐和担保，杨露禅可以放心留在京城谋生了。
 
1840年代的大清，我们不奢望杨露禅能够能借助人才市场谋到一份差事先养活自己。
 
“熟人好办事”，以前的中国人要办事情，首先想到熟人，通过熟人去运作这件事情。因为，法律和制度在农耕时代里不可能健全。所以熟人的推荐一向被认为是很靠谱的事情。
 
推荐的方式一直都很管用，这是来自熟人社会的信任。往群体里说，熟人推荐知根知底，入职之前对这个人的品行有了大体的了解，有什么事情通过介绍人也好说也，相对好管理。那个时代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档案，要了解一个人靠什么，只有依靠熟悉的推荐人。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机会，杨露禅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的轨迹在这里改变了！
 
聘请杨露禅的张家是富商人家，在北京东城金鱼胡同开着一家“天义顺”酱园。
 
“天义顺”酱园是张家在北京内城的店铺，张家家住北京西郊四王府，家里有两千多口大缸做酱菜，是个有些规模的加工厂。
 
张家从保定府请来了有名的酱菜师傅，使用着北京玉泉山的泉水，有名的师傅地道的原材料，张家酱菜有保定府的味道又有玉泉山水清纯甘冽的口味，做出的酱菜自是不一般，因而张家酱菜在北京享有盛名。“酱菜花样虽多，要以甜酱萝卜为百吃不厌的正宗。这种萝卜，细长质美，以制酱菜恰到好处。他处的萝卜水分太大，质地不够坚实，酱出的萝卜不够脆，不禁咀嚼。可见一切名产固有赖于手艺实则材料更为重要”。【2】这是著名作家梁实秋笔下的老北京酱菜。
 
张家天义顺的酱菜好就好在地道的材料，久负盛名。张家酱菜不仅供应皇宫，而且各家王府也是老主顾。
 
大清王府的管理是由政府按照王府的级别安排相应的管理人员和保卫人员，政府提供给王爷丰厚的俸禄、俸米和封地，但是政府并不管理各个王府的生活，王府中所需要的一切生活必需品都要从社会中采购，于是王府成了一个庞大的高消费机构。多少精明的商人紧紧盯着这块大蛋糕。
 
张家酱菜在这块大蛋糕上分得一杯羹。张家与王府的商业往来，产生了看不见的弱关系。
 
张家特殊地位，为杨露禅的功夫被权贵阶层认识，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平台。
 
四 初露锋芒
 
杨露禅到张家工作，主要是看家护院。
 
1840年代北京一派祥和景象，杨露禅在张家虽说是看家护院，其实和现在的保安差不多，平素并无大事可做。如果不是遇到特殊的事情，一身功夫的杨露禅可能一直就这样在张家拿薪水了，历史要成就英雄，总是给他提供一些意外的事情，作为试金石。
 
张家在城西的宅院加工厂，雇佣了三十多名伙计。不知何故，与当地村民发生纠纷，几十个拿着种地家伙的壮汉围住了张家宅院讨说法。经常搬缸搬菜的伙计们也是身强力壮，哪怕这阵势，一来二去言语不和就动起了手。事态眼看要变成一场大混战，精通武艺的杨露禅拿出自己的本领，轻易而举的制服了领头的几个壮汉，喝止了众人。
 
众人见到张家护院功夫了得，没有人敢再轻易挑战。人多势众村民的气焰熄灭了，终于坐下来与张家和平谈判，张家因着杨露禅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商人做事总是以利为先，谁愿意与人在力气上与人争高下，和为贵，能和谈张家求之不得。
 
张家因着杨露禅而求得和平，村民因着杨露禅不再敢随意挑衅。小小世界太平了，这件事情圆满画上了句号，可是对杨露禅的命运来说刚刚开始。
 
张家宅院，座落在北京西郊香山脚下。
 
清代的北京香山，是个偌大的原始森林，偏僻得有一似的荒凉，野生动物的乐园。满族人先辈本是游牧民族，又是靠武力征服了天下，喜欢骑射是他们祖先遗传下来的基因。
 
北京郊区就成了王爷们围猎的最好场所，每逢打猎归来四王府成了他们暂时休憩的地方。杨露禅精通功夫的事情很快就被喜欢骑射摔跤的王爷们知晓了。
 
五 后语
 
杨露禅颇似摔跤的技击功夫征服了满族的布库，王爷们信任杨露禅的功夫。
 
被王爷们看好的杨露禅从此开始了在北京城的传奇人生。
 
表面上看来，杨露禅在北京发展是兄弟提供了机会，但能够成就自己的只能是他自己。
 
机会总是青睐那些配得上它的人！
 
杨露禅有不负机会的本领。
 
注释：
 
【1】曾国藩.曾国藩日记［Ｍ].长沙：岳麓书社，2015．
 
【2】梁实秋，雅舍谈吃［Ｍ]，中《酱菜》一文。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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